作者: 正月满天街
主角: 白漾漾,肃王,肃王妃,赵媚娘
分类: 宫斗宅斗,古代言情,穿越
白漾漾在青莲别院,日子开始不好过了,先是厨房送来的饭菜,一日差过一日,桃夭私下里塞了银钱,但王爷不来,银钱也枉然。
看着自家主子日渐消瘦,桃夭心疼。
“主子,多少吃点吧”
白漾漾摇了摇头,说:
“我吃饱了,你们的菜一定比我的更差,这些菜都分下去吧”
“主子,我们院里······没有多少人了”
按侍妾的份例,是只配两个丫鬟的,侍妾通常和他人同住,白漾漾独住在青莲别院,日常洒扫服侍,两个丫鬟肯定是不够,王妃开恩,又赏了两个嬷嬷。
但嬷嬷们在府里是见惯人情世故的,原先主子得宠还好,现在王爷不来,王妃少问,嬷嬷们捧高踩低,使了关系,调到别处去了。
这个别处也不是什么陌生地方,正是含芳轩。
“妹妹,你怎么吃这些啊”
说曹操曹操到,赵媚娘甩着手帕,施施然地进来了,也无人通传,跟在她身后的,正是青莲别院的两个嬷嬷。
“赵姐姐”
白漾漾扶着桌子站起身,头有点晕,大概是饿的。
“两馒头两咸菜,厨房可真会糟践人,桃夭,你怎么不和厨房的人说说,他们这样也太过分了,妹妹起码是正经主子,吃这些下人都不吃的东西?”
“秋萍,去和厨房说,要他们再送一份餐来”
“是”
白漾漾转头与桃夭对视,一时不知道对方唱得是哪出。
“谢过赵姐姐”
“说什么谢?还有一桩事,你院子里的两个嬷嬷不知发什么疯跑到我这里来当差,我已经回禀过王妃,把她们送回来,还在你这儿当差”
赵媚娘低眉浅笑,拉过白漾漾的手,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。
“妹妹不用防备我,你我一同入府,处境相似,互相能帮一点,就帮一点罢了”
锦上添花易,雪中送炭难,赵媚娘肯如此帮她,白漾漾总归是要回报的。
“谢姐姐大恩”
“哎,都说了不用谢,吃了饭,带我到池塘边走走,荷花都快谢了,我还没好好瞧过”
赵媚娘一双美目流转,十足的真心,十足的诚意。
她在青莲别院一直待到晚上,用了晚饭后回去的。
走在柳荫拂绿的小径上,秋萍不解地问:
“主子为什么这样抬举白侍妾?”
“她与我一样,都是王妃的人,王妃眼下顾不上她,我当然要多看顾些”
这番话经秋萍传到王妃耳朵里,想必十分悦耳。
赵媚娘浅浅一笑,她帮她,自是有理由的。
就为了那句王爷午夜梦回时的呼唤:
“白漾漾!”
咬牙切齿,跟喊鬼似的。
天杀的王爷,又没碰她,嘴里念着别的女人。
哼。
今日帮白漾漾一把,来日必有她报恩的时候。
“主子,赵侍妾是何意?”
“管她何意,今日她帮我们,来日我们也要帮她,一来二去,不就清了?”
白漾漾懒得猜别人的心思,拒绝精神内耗,从她做起。
“是”
赵媚娘那日发作之后,厨房的人稍微收敛了些,可王爷不来青莲别院是事实,白漾漾身份地位也是事实,渐渐的,内务处的人不送冰了。
酷暑天,可怜白漾漾热得满头大汗,和屉笼里的包子似的,直冒汗珠。
不过幸好,她闲来散步之时,在别院下面发现了一条暗道,她时不时就去里面乘凉,这晚饭后,她摇着扇子来到暗道口,左右无人,她大咧咧地坐在道口的大青石上,仰望满天星子。
别说,还真别说,这古代的星星真就比现代的亮些。
她正沉醉于大自然的美丽与神秘之中,鼻尖忽然闻到了一点血腥味儿,刚想转身,脖颈却被人扼制住:
“不许出声”
白漾漾骇得僵直了身子,用气声弱弱地说:
“我不出声,不出声······”
背后之人是个男子,一路挟持她到厢房,这人似乎对王府内部很是熟悉。
人被挟持到床边,白漾漾后知后觉,该不会是要劫色吧,他到时候拔x走人,她可是要被浸猪笼的!
白漾漾慌得很,六神无主,一开口便是:
“这位大侠,你要是劫财,我都给你,要是劫色,怕是不巧,我身子污糟,上面全是疤痕,你一定不喜欢的!你要是想找姑娘,何不找个正经人家上门提亲,后半生有老婆孩子热炕头,总比四处漂泊的好······”
大侠:?
“让你的侍女取一瓶金创药来”
他沉声道。
白漾漾没有别的法子,只得朗声叫道:
“夭夭,我要一瓶金创药”
桃夭在外头听见了,慌忙跑进来。
此时房中只有白漾漾一人坐着,那名大侠躲到屏风后面去了。
“主子,哪里受伤了?奴婢服侍您上药”
“不用了夭夭,我就是······就是想看看金创药长什么样”
白漾漾冲桃夭猛使眼色。
桃夭一脸困惑,主子的眼睛······是抽筋了吗?怎么一卡一卡的?
“你下去吧”
让她独自承受狂风暴雨。
等人退出去了。
黑衣人从屏风后闪出来,对白漾漾依旧冷声冷语:
“转过去”
切,她还不想看呢,又不是没见过男人。
白漾漾转过了身,背对黑衣人坐着,却越想越不对劲,这人的声音这样耳熟,像是······像是······
她偷偷转过身,那人正宽衣解带,露出白花花的上半身。
白漾漾看得眼睛都直了,这具身体,烧成灰她不认得,眼前的却认得。
玛德,她做梦也不会忘记这个上半身,正面up了她六天。
那人也似有所感,向白漾漾望来。
白漾漾露出阴恻恻的笑容,被我抓到把柄了吧,小王爷!
“妾身给王爷请安”
见伪装失败,肃王尴尬地咳嗽了两声。
“王爷这是去干什么大事了?伤成这样?”
白漾漾接过他手中的金创药,故作贤惠,要帮肃王上药。
胸口上有利剑穿过的伤口,血淋淋的,箭头已被拔出,空洞的伤口大得吓人。
这金创药能顶用吗?
白漾漾狐疑地抖动药瓶,一不小心倒多了,肃王发出小声的惨叫。
“你轻点!”
肃王本就惨白的脸色更白了。
以前她叫他轻点,他也没听啊~
白漾漾眼珠一转,低声下气地说:
“是,王爷”
“嘶”
肃王瞪着她。
“我又做错什么了?”
白漾漾撅着嘴,她的动作已经很轻柔了,还要她怎么样!
肃王今夜是去秘密探访消息的,途中却遭了埋伏,在暗卫的护送下,慌忙中从王府地道逃进来,不想遇到了白漾漾。
他还生着气,不想给她好脸色,况且此事机密,也不能让旁人知晓,一开始才没有暴露身份。
于是他板着脸吩咐:
“今晚你谁都没见到,此事不可外泄”
“王爷放心,这件事谁也不会知道的,桃夭拿盆清水进来······”
话音未落,她被肃王捂住了嘴,他咬牙切齿地问:
“你找死?”
他的手能轻易拢住她的下半张脸,只露出一点点双下巴,和此刻笑意弯弯的眼睛。
“我一时忘了嘛,王爷身上的血不擦擦?”
“你这脑子能记住什么?当然要擦”
肃王又不是常年做这些刀口舔血的事,养尊处优了多年,血黏糊糊地粘在身上,自是不喜。
只听他唤了一声:
“老七”
一名黑衣暗卫从房梁上翻身而下,惊得白漾漾直往肃王怀里钻。
“老七,去取点水来”
“你碰到孤伤口了”
肃王冷冷地盯着怀里的人,白漾漾讪讪地退出来,边退边给他伤口吹气,说:
“好了好了,不疼了”
肃王眼角抽搐。
“这是府里的暗卫吗?时时刻刻都会跟在王爷身边?”
白漾漾好奇地望向老七的背影。
“是,他与孤从小一同长大”
说到老七,肃王的眼神柔和了些,这次若没有老七,他不可能全身而退。
“时时刻刻都跟在王爷身边······”
白漾漾忽然大惊失色,失声叫道:
“那我和你床上打架时,他也看着?”
天啊,她成了现场直播的女主角,她还没有那么开放。
“他在屋顶上”
肃王翻了个白眼,他有时候非常难以理解白漾漾的关注点。
总是这样与众不同。
“王爷,水来了,要属下侍候吗?”
“不必了”
肃王看了一眼白漾漾,意思是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。
白漾漾心领神会,忙说:
“我来,我来,不用麻烦老七大人”
老七大人······
白漾漾的礼法规矩真是时有时无。
白漾漾净了手,拧开白纱布,利索地擦拭肃王肩背上的血迹,擦干了血,伤口的可怖更清晰地展现在她眼前。
“伤得这么重······”
肃王似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怜惜,她关心他,心里稍微舒坦了些,说:
“小伤”
在自己女人面前,该装还是要装一下。
“王爷以后可千万要当心”
万一肃王嘎了,她岂不是又要被卖出去,再走一回老路?
她可不要。
想到这里,她的动作更加轻柔,语气更是柔情似水:
“王爷,这个力道行吗?会不会疼?”
一个娇俏的美人在自己身边温言软语,眼露关心,这个美人又是自己有点喜欢的。
这种快意和满足让肃王终于舒了心,那句“抢了王爷没什么”,他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,不计较她了。
“不疼,继续”
她软软的身子贴着他坚硬的臂膀,百尺钢都能化为绕指柔。
一双小手勤劳地在他的胸膛、肩背飞上飞下。
想到自己差点丢了饭碗,白漾漾干得更卖力了。
肃王看在眼里,甜在心里。
或许她只是年纪小,不是心里没他,是还没有认清。
“咳咳”
肃王轻咳两声,说:
“孤养伤期间,就住在青莲别院,你不许声张,不可骄纵,孤还没有原谅你”
她做错了什么要他原谅?
肃王要在她这里养伤?这······
见白漾漾面露难色,肃王不可置信地问:
“你不乐意?你不想跟孤待在一起?”
完蛋了,完蛋了······
“不,不是,别院的条件可能有些艰苦······”
不说别的,这每日送来的饭,可能都不够肃王吃啊。
“你是王府侍妾,用度都有份例,如何艰苦?”
“王爷留下来就知道了”
白漾漾声音闷闷的,从背后抱住他,蹭了蹭。
这女人,怎么还撒娇,真是给点甜头就顺杆爬。
心里虽如此想,肃王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。
呵,女人。
肃王住在白漾漾的厢房里,度过了很纯洁的一个晚上。
次日晨起洁面,白漾漾让桃夭端了水就出去。
“夭夭,我这几天想自己梳妆,你忙你的去吧”
“是”
从前白漾漾有时也是自己洗漱,桃夭并未生疑,向主子行了礼就退出去了。
重重帷幔后,肃王端坐在床上。
白漾漾转身,无奈呼唤:
“出来吧”
祖宗!
白漾漾可以不要人服侍,肃王可不行。
她拧干毛巾,擦拭他的脸,如雕塑般深邃的面孔。
这王爷生得还是很俊美的,生得帅总比生得丑好,至少不会左手一个丑老公,右手一个丑娃娃。
她会和眼前的人生孩子吗?
答案是肯定的,不生孩子,她就永远无法在王府里立足。
这或许对孩子不公平,但这世上,本就没有多少公平的事。
想着想着,白漾漾心猿意马,没有留神手下。
“白漾漾”
肃王叫她的名字,吓了她一跳。
“你的手指戳进孤的鼻孔里了”
!?
!!!!!!
“王爷·····妾身罪该万死”
白漾漾尴尬地把手指从他的鼻孔里抽出来。
“对不起,王爷”
蠢女人,不与她计较。
“替孤更衣”
更衣这事,就上难度了。
白漾漾穿过来后,还没有给男子穿过衣服。
这上床时,每次都是王爷火急火燎地将自己衣服扒拉个干净。
这下床时,她睡得死,每次不是王爷走了,就是他已经穿好衣服。
“妾身试试”
老七昨晚送来了肃王的常服,她手上这件是玄黑色的,王爷如果能穿上,必定霸气无比。
白漾漾深吸一口气,开始替王爷更衣。
结局也不出所料:一团乱麻。
肃王叹了口气。
“孤自己穿”
“王爷~”
白漾漾抱着他没受伤的胳膊,不好意思地蹭了蹭,表达自己的歉意。
浑圆的胸脯蹭在胳膊上,肃王看了她一眼,她穿得清凉。
简单说:有沟。
两行鼻血慢慢从他高挺的鼻子下滑过。
“啊,王爷你怎么流鼻血了!”
白漾漾手忙脚忙地找丝帕。
“无妨”
手帕按在他的鼻子上,女子的体香扑鼻而来,流得更猛了。
“吃饭!”
肃王耳垂微红,开始转移话题。
桃夭端进来两盘馒头,一碗咸菜,主子特意叮嘱她今天的饭多备一点,可左不过是馒头咸菜,就连这两个馒头都是她塞了银钱的。
晚冬告诉她,厨房的管事是萧侧妃的近亲,因之前霞影纱一事,萧侧妃对主子没得好脸色,底下人上行下效,才会塞钱也不管用。
“夭夭,你先出去”
主子又叫自己出去,这厢房里莫不是藏了人?
“是,主子”
桃夭留了个心眼,走出门后没有立刻离开,而是躲在窗下,小心窥探,将窗纸撕开一道缝,在缝中见到一张熟悉的脸。
王爷!
她心中惊呼。
果不其然,肃王一坐到桌子前,眉头就没放下来。
白漾漾在一旁打着扇子,这晚上清晨还好些,现在日头慢慢上来了,人在屋子里真是热得不行。
还是地窖凉快,就是蚊子多。
白漾漾慢慢给王爷打着扇子。
“你院子里的冰去哪里了?被那群狗东西吃了?”
侍妾夏日有份例用冰,不在她这儿,自然在别处。
“王妃管家管得是愈发松散”
肃王一生气,把筷子摔了。
捧高踩低,人情世故,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。
白漾漾倒是没他那样愤慨,把筷子拾起来,擦干净,哄道:
“王爷多少吃点吧,放到晚上冷了硬了,就更难以下咽”
“厨房的人一天只送一顿?”
白漾漾点了点头,厨房的轻断食套餐,她已经吃了好几天,别说,还真是轻减了不少。
做人嘛,要乐观,就当减肥了。
“岂有此理!”
肃王很生气,后果很严重。
他是想给白漾漾一个教训,冷她几天,却没想到后院中人做得如此过分。
简单说,他可以欺负白漾漾,别人不可以。
“老七”
任劳任怨的老七又从房梁上翻滚下来。
“拿孤的私令找荣福,让他彻查后院徇私舞弊、克扣份例”
背着王妃查这事,多少下了王妃的面子。
“还有你”
肃王直直盯着白漾漾,盯得她心慌,她可是受害者啊,不会还要惩罚她吧?
“你是王妃带进府的,为何不向王妃反映此事?”
“这······”
王妃最近不见客啊,她连正院的门都没能踏进去。
“你这软弱性子要改一改,躲在院子里,就能与世无争吗?”
“妾身生来如此,不过有王爷在,妾身软弱,应当也无事吧?”
白漾漾没脸没皮地蹭到肃王身边,在旁边很是狗腿地扇风。
在这王府中,肃王才是最牢靠的大腿,别的都是浮云。
抱紧大腿,走对圈子,跟对人。
肃王被她胸前的两片晃得心烦,一把搂过她的腰,让她安坐在自己腿上不乱动。
“王爷,这个力道行吗?风会不会太大?”
“尚可”
两人黏在一起,从桌前转移到榻上,彼此热得大汗淋漓也不肯放开。
白漾漾是想拉开点距离,但这个企图刚刚迈出一步,就又被肃王拦着腰拽回去,如此循环往复几次,她也累了,趴在肃王的胸膛上,扇子也不扇了,被吻的全身无力。
这王爷受了伤,却依旧精力旺盛,佩服佩服。
从窗外望进,盛夏时节,天气炎热,两个人却在榻上纠缠难分,白纱缠绕着玄黑,一只白如藕节的胳膊伸出来,一张红彤彤的樱桃小嘴张开,声音娇憨:
“不要了~不要了~”
这······这怎么能白日宣淫!
桃夭红着脸,跑开了。
跑开前,把窗纸重新合上,合得严严实实。
肃王妃这几日闭门谢客,因为发生了一桩大事。
她怀孕了。
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医,反复询问这到底是不是真的。
这太医是太医院新来的,在妇人生子方面,据说造诣颇深。
“王太医若能保住这胎,便是肃王府的大恩人”
好消息来得太突然,王妃都感觉有些失真。
这胎若是个男孩,就是肃王的嫡长子,那她以后就真的终身有靠,母亲也不会在她回娘家时反复提及子嗣一事;她也不用要别人的孩子作自己的孩子;皇家宴会,她终能挺直腰板,回击良妃的奚落······
这孩子,太重要了。
从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起,肃王妃就闭门谢客,对外只说身子不适,连管家大权都有意无意地放给了萧侧妃,她若能顺利诞子,何愁以后的管家之权。
只是有一人,是她的心病。
甄双双,此刻住在正院。
王妃恨不得时光倒流,恨不得扇几天前的自己一巴掌,一个侍妾,放哪里不行,放到了正院,活生生成了她眼中钉、肉中刺。
甄双双每日都来请安。
她虽说是良妃的娘家人,却对肃王妃有十分的好感,肃王妃第一天见她就认她作妹妹,许她在正院居住,衣食住行都按侧妃的标准。
临走前,良妃曾提醒她小心肃王妃,但在王府的这些日子,甄双双早将其抛诸脑后。
毕竟,她在甄家的待遇远比王府差,她一个孤女,父母都不在了,还为甄家效力做什么?
不如弃暗投明,投到肃王妃处,这府里,除了肃王,最大的就是肃王妃。
甄双双有意表现自己,日日请安,送汤水送点心,一日三趟,一趟三样,样样都有新花头。
肃王妃:头疼。
面上却不得不装出温婉慈善的样子:
“妹妹又来了,外面这般热,难为你来,快坐下,晚冬,倒碗凉茶来”
“王妃娘娘吉祥”
“妹妹这回又带了什么来?”
肃王妃抿了口热茶,含笑说。
“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,是一盏莲花灯,造型别致,想哄娘娘一笑”
甄双双挥了挥手,侍婢提着盏麋鹿式样的莲花灯上前。
麋鹿灵动可爱,白琉璃制成,若是点着了,应更有趣。
“娘娘可有意到屋外一观?”
肃王妃刚用完晚饭,正想在院子里走走,也起了兴致。
这正院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,想来不会有问题。
王太医也说了,不可一味静坐。
肃王妃向晚冬使了个眼色。
晚冬立刻出门布置,命闲杂人等避让。
“好,我和妹妹出去看”
夜风送爽,银露迎亮。
莲花灯一点,这小鹿仿佛活了过来,栩栩如生。
恰逢星河耿耿,灯火荧荧,十分惬意。
肃王妃深吸一口气,院子里碗莲的清香,混着线香的香味涌入鼻尖,身子也松泛许多。
这礼物倒是送到了她心坎上,正想开口嘉赏甄双双,忽而脸色一变。
“娘娘!”
晚冬扶住王妃歪斜的身躯,同样大惊失色。
“晚冬,肚子好疼”
肃王妃疼得面色惨白,晚冬伸手一摸,手里全是血。
“娘娘,奴婢这就去叫王太医!”
肃王妃紧紧拽住晚冬的手,黑色的眸子里有近乎疯狂的偏执:
“一定要保住!”
“是,娘娘”
晚冬的手被攥出了血,肃王妃才终于晕了过去。
一旁的甄双双还是闺阁少女,如此血腥一幕,吓得花容失色,又见事态不妙,惊叫一声,也晕了过去。
偌大的院子里,两名主子都晕了过去,只剩晚冬和甄双双的侍婢面面相觑。
侍婢是个年轻的,根本经不住事,此刻面容苍白,说不出话来。
晚冬一想,王妃流了这么多血,这孩子大约是保不住了,不如将此事闹大。
于是,她扯开嗓门,大声呼喊:
“来人呐,快来人,有人要谋害王妃!”
这天晚上,青莲别院内。
肃王在和白漾漾下棋,上回下到一半,就被赵媚娘截胡了。
这回无人打扰,白漾漾在棋局前抓耳挠腮。
肃王闲闲地抿了一口茶,茶是陈茶,味苦有霉味,所幸人有意思。
他欣赏着她下不出来的窘态,心情舒畅。
白漾漾一眼就看到了他这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,心中有气,张口就来:
“王爷好小气”
“哦?此话何意?”
“王爷与我下棋,却不肯添彩头”
四下无人,肃王懒得纠正她不合规矩的自称。
“你想什么彩头?金银珠宝?衣饰钗环?”
“这些都是王爷随口一句话的事,没半点心意在里头”
“呵”
肃王冷哼一声,说:
“以后孤赏你这些,你最好都别要”
口是心非的女人,他私下送的一箱珠钗,他看她宝贝似的放在床头。
肃王不知道,白漾漾将这些放在床头,是想着哪日要是王府倒了或是她获罪了,方便带着跑路,不耽搁时间。
“王爷~妾身说笑呢~妾身想要点别的”
“要什么?”
白漾漾的黑眼珠转来转去,说:
“妾身想要个小厨房”
“狮子大开口”
肃王虽这么说,却也没拒绝,食指点了点棋盘,狭长的眼睛盯着白漾漾,吐出两个字:
“快下”
下便下,白漾漾捻了颗白子,找了个顺眼的地方下了,只听头顶上一声嗤笑。
“笨蛋”
“你骂我?”
“不,是爱称”
古代有爱称笨蛋的吗?这王爷惯会骗人。
“孤与你说的那些规则计谋,是说给别人听了?”
“说给笨蛋听了”
白漾漾自暴自弃,他怎么能叫她笨蛋?一点儿也不尊重人!不过这里就没有尊重人的地方,她气得红了眼眶,白子一抛,甩手不干了:
“不下了,笨蛋才不会下棋”
扭过了身子,背对着他。
见把人惹急了,肃王的嘴角轻轻勾起,从对面到她身旁,从背后轻轻拥住她。
带着热意的胸膛贴上来,原本含在眼眶的泪珠,忍不住了,滚了下来,白漾漾抬手去擦,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,在人牙子那里更难听下流的话都听过,也不曾流泪,但他说,就是不行。
肃王来哄她,她反而哭得更凶了。
泪眼朦胧间,她想自己是不是姨妈要来了,情绪波动才会这样大。
“好了,不哭了”
肃王有些手足无措,这么个温软的人埋在他怀里嚎啕大哭,他也不知一句“笨蛋”的杀伤力这么大。
可她确实不聪明啊。
不过,正因为不聪明,他才能安心待在她身边。
肃王越哄,白漾漾的眼泪越止不住,哭着哭着她的鼻尖弥漫上一股血腥味。
她愣愣地抬起头。
王爷的伤口,好像······好像被她哭开了。
白漾漾终于止了哭声。
“王爷······”
她好像做错了事······
“无碍,晾干就好”
见人一脸愧疚,肃王趁机得寸进尺:
“吹吹也行”
讲什么冷笑话······
白漾漾伸手就要去扒拉他衣领:
“妾身替王爷换药”
白漾漾别的不行,脱衣服是很快的,不一会儿,两人就坦诚相见了。
“你扒我衣服干嘛?我又没受伤”
“夜深了”
“······”
老七刚从门梁一跃而下,正要禀告正院紧急消息,就见炕上纠缠的二人,立刻闭上眼睛:
“属下有罪!”
“何事?”
眼前一黑,肃王的袍子照在了她身上,她被裹的严严实实,缩在男人怀里,大气也不敢出,幸好,刚刚没有脱光。
她刚舒一口气,只听暗卫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,格外清晰:
“回禀王爷,王妃流产了”
啊?
啥时候怀的?
白漾漾觉得自己吃瓜都赶不上热乎的。
“王爷吉祥”
“王爷吉祥”
“王爷吉祥”
肃王一身玄黑常服,面容冷肃,挟着夜风,如煞神一般,进了正院。
两侧奴婢纷纷行礼问安,皆战战兢兢。
当久了王爷,很多人忘了,他曾是征战西北的将军,刀下亡魂无数,良妃曾去镇国寺为他祈福念经七七四十九天,希望佛祖能宽宥他造下的杀孽。
甄双双已醒了,跪在地上,一抬眼,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王爷。
果然,如传闻中那般俊美。
“奴婢给王爷请安”
“你是母妃赐下来的人?”
“是,奴婢名唤甄双双”
肃王略点了点头,叫她起身,坐在旁边。
事情经过他已听荣福讲过,抓来两个人:王太医、厨房总管李成,又请了太医院的黄老太医。
他先问了王太医:
“王妃何时有孕?孕相如何?”
“回王爷,王妃腹中胎儿刚满一月,孕相······”
王太医欲言又止。
“说”
“是,王爷,王妃刚刚小产,身体虚亏,此时有孕,胎相很是不稳,但王妃求子心切,要微臣想尽办法保住胎儿,不惜用虎狼之药,英国公曾有恩于微臣,王妃之命,微臣不敢不从”
“这次王妃因何滑胎?”
“这······”
王太医欲言又止。
“说,孤保你无事”
“谢王爷,王妃此次滑胎,除了体虚胎相不稳,还因接触到了易引起胎儿悸动之物,胎儿在母体悸动不安,异于常态”
“王爷,王妃这几天都好好的,只傍晚甄姑娘来,说要点一盏莲花灯给王妃赏玩,王妃看了那灯,才突然出了事”
晚冬在一旁说。
“王爷,这灯是奴婢托人在街上买的,盛夏时节,这灯在街上实在是常见不过,奴婢不过是想让王妃开心,况且,奴婢根本不知王妃有孕啊,求王爷明察!”
甄双双原坐在椅子上,听晚冬这样说,又跪了下来。
此事坏就坏在此处,王妃封锁了自己怀孕之事,连肃王也没有告诉,如果有人要害她,那人又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?
“王太医,黄太医,你们去查验这盏莲花灯,还有王妃近日的饮食,李成,务必老实领太医查看”
“王爷······”
淡黄帷幔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。
肃王走了过去,握住了。
“王妃”
他和王妃是少年夫妻,最初也曾情意相投。
“王爷,我们的孩子,没有了吗?”
面对王妃,他甚至说不出会再有孩子这样安慰的话。
他比谁都清楚,王妃对嫡子的渴望。
“养好身子,华年等着你为她过生日”
肃王有意提起女儿的名字,想唤回王妃脸上的一点生机。
王妃痛苦地闭上眼,眼泪从眼角滑落。
华年,华年,华年。
华年毕竟是女儿,继承不了王位,如何能与她腹中嫡子相提并论?
“王爷,臣妾只求您一件事,严惩幕后主使,让她血债血还”
肃王点了点头。
“你怀孕之事,除了晚冬,还有谁知晓?”
“无人”
“但臣妾在饮食上格外小心,大厨房送来的餐食一概不用,若是有心之人,也能猜测出几分”
王妃气若游丝,却抓紧了肃王的手,尖指甲刺入他的皮肉。
“王爷,厨房总管李成,是萧侧妃的远亲,在这府中,敢对臣妾下手的······”
“王妃,尚无证据”
肃王妃的眼泪溢了出来,她失去了孩子,她的丈夫却在维护别的女人。
“你先安心休息,待会太医,李成就在外面回话”
“好,臣妾等”
一炷香后,肃王坐在上方,心里也不舒服。
他也期待自己孩子的降生,也不希望后宅不宁。
但王妃总觉得他专心前朝,不在意她,也不在意孩子。
事到如今,她依旧在帷幔后强撑着。
肃王叹了一口气。
“回王爷,已查过厨房,饮食并无问题”
两位太医跪在地上回道。
“李成,近日萧侧妃可有过问王妃饮食?”
“并无”
“李成,老实回话!”
王妃声音从帷幔后传来,如利剑一般。
肃王看了一眼李成:
“不老实交代,萧侧妃也保不了你”
“是······是,王爷,萧侧妃确实每月都会询问王妃饮食,但这事与侧妃······”
“王爷,您听到了吧,她知道!她知道臣妾怀了孕,不想臣妾生下嫡子,才会痛下杀手,她这个毒妇!”
王妃的声音已染上癫狂的意味。
“王妃······”
肃王刚想让她冷静些。
屋外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厮,大声喊:
“好消息,好消息”
“王爷,伯恩将军领兵西北,大破敌军,圣上大喜,封为永恩公,世袭罔替”
永恩,永恩······
这两字就足见圣上欢心。
伯恩将军,不,该称永恩公,是萧美玉的外祖,骁勇善战,勇猛无比,年过四十,老当益壮。
肃王曾与他打过几次照面,永恩公极为疼爱萧美玉这个外孙女,时不时地送东西过来,就怕自己的孙女为人妾室,受了委屈,毕竟她的两个姐姐,都是做了王妃的。
“王爷”
王妃虚弱的声音传来,其中有几分恳切的意味。
肃王闭了闭眼,说:
“老七,继续查探此事,若有铁证,孤绝不姑息,若没有证据,为免府中人心惶惶,就此停止”
“娘娘,娘娘!”
晚冬在床边守着王妃,大声呼喊。
王妃心灰意冷,脱力晕过去了。